答案显然是个未知数,他不是君王,也不是皇室中人,对皇权更没有存在觊觎之心,所以无法理解这些君王平衡之术,御下之策。
夜渐渐深了,夏锦起身关上窗户,打开房门,外面是精巧别致的假山树木,旁边的青砖路面即使颇有年代也保存得很好,他缓步走在上面一点没有凹凸感。
不同于王府里的空旷静逸,苏府现在却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虽然嘈杂却有一种家的温馨。
苏夫人久病初愈,今天是苏甜回府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晚宴,因为高兴,府上还特意请了戏班子过来唱了几场,所以闹得有些晚了。
“真是可惜,我点的一出唱黄鹂还没有演呢!”苏甜走在路上,她前边是四个打灯笼的小丫鬟,“母亲也真是,非让我回来睡觉,下次要看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喜鹊服侍在一旁,帮忙看路,“娘娘不必遗憾,您要是想看宫里头的唱戏师傅只有唱得比这个好的,您到时候回宫了,想什么时候看还不是说一声的事。”
“你不懂,宫里头哪能跟这个比。”苏甜边走边说,脚上还不忘踢两下小道上的石子,活泼好动得很,转过一个假山林,就是苏甜的院子,里面灯火通明,照得犹如白昼。
到这里就不用打灯笼了,前面四人收了灯笼转到后面跟着,苏甜打头欢乐地准备跑进房间,突然眼角余光看到墙头貌似有个人影,呆了一下。
“喜鹊,你来看看,那里是不是站着一个人。”苏甜不大确定道。
“回娘娘,确实是有一个人。”喜鹊是习武之人,视力经过训练,一进院子门就看见墙头的人了,只不过没说。
苏甜好奇,“他站墙头干什么?父亲派来保护我的吗?”边说边走近了几步,对墙上的人吼了句,“喂,那个谁,你下来。”
墙上的人在墙上踏了一下,借力落在地上。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苏甜只小时候见她大哥有这么好的身手过,正想赞美一句,一抬头看见夏锦的脸,“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墙头干什么?”小姑娘神色怪异道。
“请太后娘娘安。”夏锦淡定地行了一礼。
“免了免了。”苏甜挥了两下手,看着他的腿,道:“你的轻功不错啊!”
夏锦:“谢太后夸奖。”
“不谢不谢,我还以为你是父亲派来保护我的呢!”苏甜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转身对后面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喜鹊看了看夏锦,见他点头才带着人走了。
等见人走到后面看不见了,苏甜才凑近夏锦小声道:“你来有什么事吗?”
夏锦看她一副谄媚的小模样,就知道这丫头心里有什么坏主意,他道:“微臣就是来看看太后的安危。”果然苏甜下一秒就道:“那就是没事了?没事正好,你再过半个时辰过来一趟,嗯,就在那一块。”苏甜指了一下院子角落的地方,道:“你在那里等我,别站在墙头了,墙头也太明显了,不合适。对了,你现在找个地方躲着,别站在这里了。”说着她转身小兔子似的跑了。
还真是对他放心,夏锦站在原地看她进了房间,心里琢磨了一会,竟也有些好奇她让自己待会过来干嘛,于是还真鬼使神差在苏府找了棵树暗搓搓地躲了起来。
真心话讲,夏锦觉得自己今天特别不像自己,先前来的路上他就想着自己只是出于同情过来看看这场权利的拉锯战中的受害者,看一眼就回去,结果站在墙上看见人就忘记了,现在还莫名其妙跑树上来了,他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是半个时辰,夏锦还真等了半个时辰才从树上看到小姑娘打开窗户,然后灵巧地从窗户上翻了出来,他忙起身几个起落来到先前“约”好的地点站着。
苏甜偷偷摸摸跑过去,看到人高兴道:“你真准时,我在房间算着时间生怕出来早了见不到你呢!咱们走吧!”
夏锦被她的准时理论弄得挺无语的,抽着嘴角问道:“去哪儿?”
苏甜扑上去抱住夏锦的脖子,小声说:“你先带着我上房顶,我给你指路。”小姑娘身体软软的,温热中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味,夏锦身体僵硬了一瞬,手搭上苏甜的腰身,带着人顺墙而上。
“往那边走,看到那个红色灯笼没有,去那里,然后左转,再往斜前方走。”两人站在房顶,苏甜指着左手的方向道。
小姑娘小嘴张张和和,脑袋靠在他胸前吐气如兰,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视觉体验,夏锦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大脑成了一团浆糊,晕乎乎地随着她的指示做。
“到了到了,你见着那两颗柿子树了没?”两人很快到了目的地,苏甜拍着夏锦的肩膀问。
夏锦不明所以说:“见着了,你要干什么?”
苏甜嘿嘿一笑,看着那树上橙得发红,晶莹剔透的柿子咽了一口口水,道:“还能干什么,咱们去摘几个吃啊!”她从怀里面掏出手臂长的一块正方形的简易布兜,递给夏锦,“我在这里等你,你飞过去摘,挑长得颜色好看的,软糯的那种,唉,跟你说话呢!你看什么呢?”苏甜见夏锦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去帮你偷那个傻不溜湫的果子。”夏锦不敢置信道,他怀疑自己简直得了幻听。
“什么叫傻不溜湫的果子,那叫柿子,吃起来可甜了,你快别磨蹭了,快去啊!”苏甜催他。
来都来了,再回去也不大对,夏锦放下苏甜站好,一咬牙提着兜子过去摘了不少下来,想了想最后从怀里掏了些钱出来放在树根处,因为他对这类的果子物价没什么概念,就直接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你可真是蠢,没见着那是一处空宅吗?要有人这柿子早没了,还能留到这会让我们来摘。”苏甜知道后一边吃滋溜溜吃个不停一边吐槽,觉得这人是不是脑袋有坑,钱多没地方使。
别说夏锦还真没看出来,他看苏甜兀自吃得香甜,忍不住也捡了一个剥开皮咬了一小口,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也跟着大口吃了起来,他吃的时候好奇地问:“你又是怎么知道那宅子没人的。”他不信一个传言中的傻子比他还聪明。
秋末的柿子熟得正好,香甜可口一点都不涩嘴,苏甜一下吃了两个大的肚子有些撑了,正揉着肚子把兜里几个好一点的挑出来准备偷偷带给苏恒吃,闻言随口就回道,“我大哥说的啊,我小时候他每年都带我来摘,他可比你厉害多了,摘的柿子又红又大,完完整整的,你看你摘的,都压坏了。”苏甜挑了会,对剩下的柿子卖相非常嫌弃。
夏锦见苏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莫名有些心塞,就好似跟心上人献殷勤没献好那样子,让人又是气又是心酸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又不对,他跟苏甜算个毛的心上人?
他摇了摇头,甩开脑海中莫须有的奇异念头,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太后娘娘该回家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再不回去被发现了父亲该发脾气了。”苏甜提着柿子布兜站起来,两人刚才一直坐在屋顶,现在回去但是不用再往上爬了,直接按照原路返回就行。
路上的时候苏甜还问夏锦,“你明天有事吗?没事再过来一趟啊!我带你到护城河那里叉鱼吃啊!”
夏锦想说什么叫做你带我,谁把谁抱着难道一点自觉都没有吗?但觉得与一个小姑娘争论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着实很丢面子,便冷着脸没说话。
苏甜于是顺杆往上爬,“不说话就是默认咯,那敢情好,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说着凑头在夏锦脸上亲了一口。
夏锦差点一个踉跄,沉寂许久的心不期然地猛烈跳了起来,心念急转中苏府到了,两人落在苏甜的小院里,院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
苏甜从夏锦怀里跳下来,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见没人才敢小声说话,“咱们说好的啊!明天去捉鱼,我这边没法带调料,你记得从府里带些辣椒盐什么的知道吗?我先回去睡觉啦,明天见。”说着放轻脚步跟做贼似的回房,翻窗户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房间里应该是点了小灯的,夏锦站在阴影处,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甜关上窗,影子穿过大门转到里面后才面色严峻地飞身离开。